在顾正臣给儿女办了满月酒的两日后,便与袁生一行人前往嘉峪关。
至于陕西行都司内卫所的大比,顾正臣就不坐镇了,反正冯胜没走,就让他代劳了。
经停酒泉时,顾正臣见到了老熟人——沈勉。
曾经意气风发、手握大权的锦衣卫指挥使,如今沦落为了一个卫的指挥同知,境遇的改变应该能摧垮他的意志与精神,让他消沉。
可事实不然。
沈勉不仅活得快活,而且很是自在,见到顾正臣,也没有上下尊卑的距离感,如同许久不见的故友,行走在城外的一处小戈壁滩上。
顾正臣抓起一把沙子,看着沙尘从手中撒落,轻声道:“你看,西北风结束了,东南风来了。”
沈勉索性坐在了一处沙丘上,平静地看着顾正臣:“你可别想让我回金陵,我不回去。”
顾正臣拍了拍手:“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?”
沈勉反问:“不然呢,回去当锦衣卫,然后某一天奉旨去抓你,我是抓,还是不抓?”
顾正臣哈哈一笑:“陛下要抓我,那你就抓。说实话,由你来执掌锦衣卫,总好过蒋瓛那种人,他经常揣测圣意,时不时诬陷几句,而且胆子也大,大白天都敢让锦衣卫到我的府上……”
没有底线,令人忌惮。
沈勉深深看着顾正臣:“据我所知,蒋瓛倒了,掌管锦衣卫的人是庄贡举。”
顾正臣坐在了沈勉身旁,看着碧蓝的天,低矮的云:“确切地说,蒋瓛只是降职了。庄贡举和你一样,都是正人君子,你好歹还有一些小人手段,可以防备小人。可庄贡举不行,他太正派了,这样的人,在锦衣卫待不了多久。”
沈勉皱眉:“你是说,陛下还会重新启用蒋瓛?”
顾正臣叹了口气:“陛下的心思不好猜。”
沈勉沉默了。
顾正臣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,皇帝设锦衣卫,那可不只是简单的监察官员,掌握动态这么简单,有时候,皇帝会有一些隐晦的表达,点几个名字,甚至是说几个地名,能猜中了,下次秘密奏报的时候,就应该添进去一些材料。
若是一直装聋作哑,或是真的理解不了,那皇帝就可能生气。
锦衣卫是一把刀,这把刀不能自己去砍人,但它必须要在合适的地方,合适的时间,摆到朱元璋顺手可以拿起来的地方,需要这把刀的时候,它就要在手边,不能在其他地方。
庄贡举的性格,当不了这边趁手的刀。
沈勉叹了口气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:“我也一样,不合适。镇国公,我知道你有办法将我带去金陵,但我不想走,我喜欢这里,大漠孤烟,长河落日,风暴沙尘,大雪漫天。”
顾正臣皱了皱眉头。
确实,自己可以将沈勉带回金陵,方法也很简单,将他带走,继续征战,立下军功。
有了军功,就能回去领封赏。
沈勉毕竟不是犯下了什么大罪,他之所以到酒泉这种荒凉的边塞之地,是因为他自己感觉无能,不足以应对层出不穷的阴谋与算计。
可就过去的一些事而论,换谁都未必能胜过沈勉。
朱元璋是知道这一点的。
可沈勉不想卷入纷争了。